军港码头，汽笛长鸣。当东部战区海军某护卫舰支队二级军士长马少利戴着“全军军事训练先进个人”的奖章，从北京回到部队礼堂接受战友们的祝福时，妻子赵天姣坐在台下，静静回忆起每次在码头边，她目送丈夫远航，再等他伴着那汽笛声，和军舰一起缓缓靠岸的场景。

在那个诺基亚手机都还未普及的年代，码头边的电话亭显得弥足珍贵。那时，马少利会在那个电话亭给爱人打去电话，在那个狭小空间里的对话，俩人至今都记忆犹新。

赵天姣是家里唯一的女儿，她的父亲是一名转业军人，她从小在三位哥哥的爱护中长大，性子直、脾气倔。

马少利为人实在，家里的情况也毫不遮掩：“四口人三亩田，还被山地分割。为给母亲治病，家里欠了不少外债。原本给我定的一门亲事，对方嫌太穷，就退婚了……”

赵天姣得知马少利的情况后，一点儿都没有退缩，她告诉父母要与他在一起。父母一听着急了，三天两头劝女儿考虑清楚，生怕苦了女儿。每当父母在一旁劝说，赵天姣的倔脾气总是立马上来。那次，她边收拾东西边嘟囔：“我要自己去他家里看看！”

赵天姣直奔洛阳汽车站，登上了开往马少利老家嵩县的长途汽车。三个多小时的大巴、两个小时的三轮车、再一个半小时步行山路，九曲十八弯后，赵天姣终于来到了马少利的家。

赵天姣站在门口时呆住了，她看到的场景与马少利电话里描述得一模一样：三间瓦房没有院墙，厨房都是土坯上面盖的茅草。赵天姣心想：“这男的真傻，也不知道撒个善意的小谎。我决定了，就是他了，就冲着他的真诚！”

2007年，赵天姣生第一个娃时，马少利在海上执行任务，赵天姣的父母便把她接回老家照顾。由于赵天姣选择了剖腹产，她的肚子上有两道儿明显的刀疤。马少利每次看到，心里都很不是滋味儿，他告诉妻子，二娃来的时候，自己一定会陪在身边。

2017年底，二娃豆豆出生前，赵天姣出现早产迹象，马少利听闻后，立马准备休假赶到妻子身边。十年间，马少利所在单位伴随着海军高速发展的新征程，迎来了装备“鸟枪换炮”的高光时刻。一路披荆斩棘，马少利在各级舰炮专业比武、基础训练比武中摘金夺银，成长为“首席士官”、舰炮专业的“金牌技师”。

正当马少利收拾行囊准备回家时，他接到消息--刚刚换新的舰艇即将进驻训练中心进行主炮功能性试验，第一次就要发射近百发炮弹。领导、战友和自己带的徒弟，没人跟马少利提出一句挽留的话，但谁都知道，如果有他坐镇，大家的心里都会更踏实。

“接新舰、打头阵，这是我的责任。”马少利心里难受，但他心中的使命促使他必须跟着舰艇去。许给妻子的承诺，在即将兑现的时候守不住了。

“我很好，你放心吧。”接到老马欲言又止的电话，赵天姣的心里明明白白。

豆豆顺利出生了。然而，正当马少利在工厂通宵达旦研究新型舰炮系统时，千里之外的汕头，没有满月的豆豆突发小儿黄疸，情况危急。

那天，汕头屋外暴雨如注，赵天姣的父母还没有赶到，还未出月子的她打起雨伞、背着孩子就向医院飞奔。

所幸送治及时，孩子的病情很快好转，可缓过神来的赵天姣却开始持续高烧，最要命的是因为输液连奶水都没了，这可把她急坏了。那一夜，看着一旁嗷嗷待哺的娃，赵天姣多么希望马少利就在身边。

“我和豆豆都好，你放心。”马少利的电话如期而至，病床上的赵天姣用尽力气抬高声音。那晚，赵天姣决定对马少利只字不提。

驾乘战舰，马少利与战友们北上攻潜、南下打弹、东出战巡，用航迹拥抱祖国的每一寸领海。别说军人不懂得浪漫，马少利变着法儿地把浪漫礼带回到赵天姣的身边--精巧的海螺、别致的贝壳、南沙的沙砾……

赵天姣喜欢这些精美的“战利品”，把它们一个个擦得干干净净，放在客厅的玻璃柜里。尽管家里堆满了马少利送的礼物，每每看着它们时，赵天姣还是深深思念远漂在海上的丈夫，然后长长地叹口气：“要是老马在身边，该多好。”

“老婆，我跟单位领导汇报了，想编几本教材，当兵这么多年了，得给部队和兄弟们留下点东西。”马少利常常讲，自己炮上出现的故障，绝不能在兄弟舰艇上重演。

因此，马少利留转二级军士长，赵天姣义无反顾选择了支持。

有朋友劝赵天姣，哪怕委婉地提一提也好，她却说：“老马在部队，好像越活越年轻，越过越精神，我希望他好。”